要不是翻开日历看到“立夏”标志,我甚至都没感觉到夏天的悄然来临。“唯有南风旧相识,偷开门户又翻书”。夏天的不约而至,又勾起了我对故乡的思念,尤其是夏天山顶上不期而至的风。
我的老家在大山里,以前交通很不便利,每次到镇子上都得走两三个小时,回家还得汗流浃背的爬过几座大山。从高中外出求学开始,农村老家的记忆开始模糊,工作后回老家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,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似乎正在慢慢退出我的记忆。今年“五一”节难得有点空闲回老家看看,还好一切都在,墙角的燕窝、屋前的樱桃、路边的野李……
回家第一天,便迫不及待登上后山顶,这是老家的最高点,夏天山头的风很是劲道,小时候没有电风扇空调,经常同小伙伴到这儿来享受大自然的馈赠。今天的山顶依然刮着同样的风,浅蓝色的衬衫在混合着清新的草香风中想挣脱我的身体,扑向点缀着浅紫、粉红等各种颜色野花的山坡上去撒野,不禁让我想到梭罗在《瓦尔登湖》中的一句话:“这儿可以听到河流的喧声,那失去名字的远古的风,飒飒吹过我们的树林……”这里或许听不见河流的喧嚣声,但是夏风吹过草地、吹过树林,飒飒的脚步声也有着别处寻不到的清澈和惬意。
山下的老屋里还住着我身板硬朗的爷爷奶奶,他们都是地道的农村人,山顶的风几十年兢兢业业地吹在他们的额头上、脸颊和手臂上,刻下了一道道有质地的纹理,他们也和风一样,在这片土地上勤勤恳恳地耕耘了几十年。
奶奶不识字,爷爷还算有学识,懂得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,也总爱谈论属于他的过去。在家闲暇时、在苞谷地劳作时、或是短暂歇息时,经常听到爷爷在那儿念叨:“我年轻时……不像你,啥也不会。”俯身拍拍我的头说:“宇儿,你得好好念书,别像你奶奶那样啥都不懂,认钱都只能看颜色。”
“就你懂得多,还不是同样在这山里种庄稼?”每次奶奶也会回怼爷爷,同时回瞪一个冷眼。爷爷并不在意,因为他知道奶奶不会真生气。然后她会急寥寥地在厨房大声召唤我,递过来一个香甜的烤玉米,低声跟我说:“你得听你爷爷的,好好读书,我只是看不惯你爷爷那个厉害劲儿,你看他……”
爷爷奶奶经常发生这样的口角,其实我知道他们都有着共同的愿望,只是心照不宣罢了。他们无法走出大山,于是将希望寄托在我们的身上,每次来到山顶,一幕幕温馨的场景就会萦绕在脑海,我也愿意像风一样,一往无前,越过山顶,走向外面的世界。
短暂的慰藉后,年轻的我又要远行。依依不舍的下山,依依不舍的离开亲人,依依不舍地仰起脸,感受这夏风镌刻在心里的味道。
夏风,是香甜的,它能让野花在放牛娃的竹叶笛声中绽放,樱桃桑葚在妞子们的笑容里融化;夏风,是温柔的,它会在炙热的骄阳下为正在劳作的农人们送去清凉,在静逸的夜里悄悄吹开萤火虫翩翩起舞的翅膀;夏风,是勤劳的,它催促着田野农忙的人们,“乡村四月闲人少,才了蚕桑又插田”,它拂过一片片玉米地,吹胀一串串豆角南瓜。
留恋家乡的夏天,留恋夏天的风。我乘着家乡的夏风,披上轻装,又奔向远方。